临近傍晚,太阳快要落山。
此刻,在女皇的寝宫附近,一个独立的房间内。
咔嚓。
门应声而开。
一位有着淡蓝色长发,肤色白皙的女子手拿着托盘,走了进来。
她看起来异常的青涩,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,五官非常精致,但与她年轻的脸不匹配的是,她整个人的气质很是成熟。
有一种老练的味道。
听到动静,躺在床上的妮雅勉强睁开了双眼,她看着来人,露出一丝歉意:“尤妮丝,真是非常抱歉,还需要麻烦你为我熬制药汤。”
“咳咳”
说完,妮雅忍不住咳了两下。
尤妮丝一惊,迅速上前,手上带着淡淡的魔力,轻抚着妮雅。
等到妮雅脸色没有那么难看,她稚嫩的脸颊露出笑容,温声细语:“妮雅殿下,请你千万不要这么说,照顾你本来就是我的职责。”
尤妮丝看着脸色苍白的妮雅,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。
她是专门照顾妮雅的女仆,待在她的身边已经几十年了,两个人关系十分紧密,在妮雅心中,尤妮丝占据了非常高的地位。
轻轻打开器皿的盖子,将其中的药用银勺慢慢喂入妮雅嘴中,随着药汤入口,妮雅的脸上才渐渐有了血色。
但尤妮丝并未露出笑意,反而担忧异常。
药的熬制异常复杂,药性又凶猛,而且只能治标无法治本,所以这个药一般是一到两个月才会熬制一次的,视妮雅病情发作来定。
只是这次距离上次用药,还不到半个月,无疑是大大提前了,这很不正常。
等到妮雅喝完药,尤妮丝扶着她慢慢躺下,细致的为她整理好被褥,覆盖她的全身,做完了这些,才转而在她床头旁的小椅子那里坐下。
“尤妮丝……辛苦你了!”
妮雅感激的对着眼前的人说道。
“妮雅大人,不是说好了 不用再说这么客气的话吗?”
尤妮丝抬起右手,帮妮雅捋直了几缕散乱的银发:“妮雅殿下,我不是说了,您不宜有过多情绪上的激动吗,很容易引发您的症状。”
“是今天的政务出什么问题了吗?”
想到不久前的经历,妮雅咬了咬嘴唇,尤妮丝是她接触时间最长的人,两人之间一向没有什么秘密。
没过多久,她微动嘴唇,开口道:“是卡恩哥哥他决定离职了,从今往后,他将不再是帝国的军长。”
“卡恩大人吗?”尤妮丝神情一动,露出思索的神色。
对于卡恩,尤妮丝本身没有太多的恶感,她看着像个小女孩,但却完全没有小女孩那种丰富的情绪。
除了少数的一些人,其他人无论怎么样,都引不起她的关注。
所以,她对卡恩的评价一向很客观——他是很优秀的一个人。
也不等尤妮丝追问,妮雅便接着说话了。
“不知道为什么,我,我觉得我今天好难受。”
她略微裹紧了些身上的被褥。
“您讨厌卡恩大人吗?”尤妮丝问道。
“不会的,不会的。”妮雅连连摇头。
“那您会害怕卡恩大人吗?”
妮雅抿了抿嘴,没有说话,眼中流露出愧疚。
像是没有看到妮雅的表情一样,尤妮丝自顾自的说道:
“所有人都觉得妮雅殿下您太过于善良,并且害怕杀戮与死亡,虽然从未斥责过卡恩大人,却也开始讨厌手段强硬,行事狠辣的他。”
妮雅的缩了缩头:“对不起……”
“但其实他们都错了很多地方。”
尤妮丝很是肯定。
妮雅有些愕然,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盯住尤妮丝。
蓝发女仆伸出一只手摸着妮雅的脸颊,满脸和蔼地说道:“连你自己其实都不了解你自己,其他人又怎么会了解你呢。”
她看着眼前的少女。
对于魔女而言,一百岁也的确是少女。
妮雅出生的时候便跟着女皇薇雅吃苦,直到十一岁的姐姐获得了魔女的力量,才对生活有了一定的改善。
长期只能疗养的她,根本接触不到多少的人,对于和别人沟通交流,对于各种人情世故,对于各种情感,几乎只能凭借本能和臆想去表达。
别人眼中的她是什么样的,那妮雅就是那个样子的。
她就像是一个会说话的婴儿一样,开心就笑,伤心就哭,本能的表达着自己的情绪。
“所有人都说您是善良的,其实是很正确的,您告诉我,小时候您对卡恩大人是什么想法。”
“这……”
妮雅犹豫了一下,片刻后还是说道:“我那时候想要和卡恩哥哥永远在一起,和他在一起,很快乐。”
尤妮丝笑了笑,带着一点婴儿肥的脸,却从未让她的笑容丧失过可靠感。
“那您又是为什么要远离卡恩大人呢,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呢。”
妮雅这次想了很久,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:“我好像是害怕,什么时候开始的,其实我也不知道,为什么害怕,我也不知道。”
尤妮丝微微低头,声音越发轻柔:“如果我告诉您,这份害怕远远不止由卡恩大人那一点点的杀死俘虏组成呢?”
“……那……还有什么呢?”
“因为好感。”
尤妮丝平静的吐出了让妮雅惊讶无比的话语。
“这……这怎么……卡恩哥哥是喜欢姐姐的啊!”
“对!”
尤妮丝点了点头:“所有人都知道卡恩大人喜欢着女皇陛下,特别是妮雅殿下您。”
“妮雅殿下从未经历过任何复杂的感情问题,只有直来直去的喜悦与悲伤,您根本不懂自己的情感。”
“带有智慧的我们,情感本就是最复杂难以琢磨的东西,在您产生了对卡恩大人特别的好感之后,您就已经本能的害怕起来了。”
“在您的心里,或许早就认为他是您的姐夫了,以您的性子,可不会管外面那些人评价的什么配不配得上女皇。”
尤妮丝很清楚,随着妮雅越发的长大,她越来越懂得自己身上的病是个什么意义。
越是明白,真实的笑容就越少。
每一秒,都有可能与世界,与每一个在乎的人说再见,这该是怎样的一种压力和迷茫?
长大不仅是种自然特性,带来了智慧与思考,更是一种诅咒,它带来了责任,带来了苦恼,带来了生活。
“无论是怕自己越接近卡恩以后,越发膨胀的情感影响卡恩大人与女皇陛下,还是怕自己与卡恩越发紧密后,自己因身体因素,可能随时离去导致卡恩伤心。”
“这些,都是您自己还没理清楚的,情感本能产生害怕的理由。”
尤妮丝将自己的额头靠在妮雅额头上,闭上眼睛,温柔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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